【论文写作技巧】论文前言“故事化表达”：五种精妙写作范式剖析

在学术论文写作领域，多数作者都清楚，论文前言需涵盖研究背景、文献综述、研究问题、研究思路等关键要素。然而，在实际写作中，相较于要素是否齐全，前言要素间递进逻辑不足的问题更为普遍。深入探究其根源，会发现论文前言写作往往过于平铺直叙，缺乏引人入胜的“故事感”。那么，究竟该如何强化论文前言写作的“故事感”呢？我们以双核心期刊《中国工业经济》为研究对象，精心归纳总结出以下五种写法，下面将为大家逐一详细介绍。

写法一：“点 - 线 - 面”分层铺垫 + 设问悬念 + 情境变化 + 争议遗留

一个精彩的故事，犹如一幅层次分明的画卷，既要有宏观层面的壮阔视野，起到引领全局的作用，又要融入微观层面的细腻描绘，贴近大众的生活体验。而且，故事之所以能吸引人，关键在于其善于设置悬念，情节跌宕起伏。基于此，我们总结出第一种写法。

具体操作时，首先按照“点 - 线 - 面”的分层模式呈现研究背景。“面”代表着宏观层面，涵盖国家、行业等整体状况；“线”对应中观层面，比如某一领域的发展脉络；“点”则是微观层面，像具体的企业、案例等。通过这种分层方式，兼顾宏观站位与生活趣味。其次，在阐述研究背景的基础上，以设问的方式巧妙留下悬念，引出论文的关键变量。再次，围绕关键变量，详细呈现相关问题情境的阶段性变化，尤其是影响因素的动态演变，以此丰富论文的情节内容。最后，针对问题情境中的争议变量，提出亟待解决的遗留问题。

以《平台可以做到大而美吗——不同排序机制下的厂商质量选择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19 年第 4 期）为例。该论文前言部分第 1 段作为研究背景，依次提及“中国的经济发展和商业形态的演变”“网络交易市场”“淘宝和京东”等表述，分别对应“面”“线”“点”等由高到低的背景分层信息。第 2 段顺着第 1 段交代的阿里巴巴等网络平台的市值，以及淘宝、京东的消费投诉率等生活化信息，巧妙引出“对于网络平台来说，平台规模和产品质量是否真的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呢”这一充满冲突的问题，成功设置悬念。

之后，作者按照“网络市场发展初期”和“平台规模扩大”两个不同阶段，分别阐述“培养信任机制和提高产品质量的影响因素”，以及这些影响因素的变化和原因。特别指出，一方面“伴随着平台规模的不断扩大，消费者的搜寻成本也在随之提升，排序机制变得愈发重要”，另一方面，排序机制“对平台中产品质量的影响总体而言很难用有效来形容”，由此带来了一些舆论危机。在此背景下，作者基于“排序”这个争议变量，指出存在的遗留问题，即“伴随着网络交易平台规模的持续扩大，排序机制能否帮助平台实现大而美的目标呢”。

写法二：学界趋势 + 现实分化 + 核心议题及意义

一个好的故事，除了要有扎实的铺垫，更不能缺少扣人心弦的“高潮”。“高潮”是故事中矛盾冲突发展到最尖锐、最紧张的时刻，是矛盾即将解决却又尚未解决的决定性瞬间。对于论文前言写作而言，“高潮”就是开门见山，优先呈现与推导论文问题直接相关的信息，如现实实践中的失衡现象、学界共识与分歧等。即在确保推导逻辑顺畅的前提下，更加注重形式要素间的整合与简约，加快写作节奏。基于此，我们总结出“学界趋势 + 趋势对象的现实分化 + 现实分化的核心议题及研究意义”这一写法。

以《中国省级经济周期的一致波动、区域协同与异质分化》（《中国工业经济》2019 年第 10 期）为例。前言部分开篇便直截了当地指出，“随着……的不断进步，有关经济周期的研究已经逐渐深入至中观维度。其中，从区域分化的角度重新审视经济周期的形成机理已成为……新兴议题”。这既介绍了学界的研究趋势，又将其作为前言写作的研究背景。接着，作者介绍了东部发达地区、中西部、东北以及各区域内部不同省份的增长情况，从现实层面清晰地交代了省级经济周期的分化趋势。

随后，作者指出“各区块和省份内的增长远未形成协同发展的全局稳态，部分地区和省份的经济增长仍存在着较大的异化下行风险，值得予以充分的重视。同时，这也意味着仅关注宏观加总数据无法捕捉中国经济周期的区域分化属性。因此，只有深入至区域乃至省级维度剖析经济周期的协同和异动，才能洞悉经济周期变化的内在机理和发展趋向”。这是借助前述“分化”趋势，着重强调论文的核心议题（即“深入至区域乃至省级维度剖析经济周期的协同和异动”）及研究意义。

写法三：历史线索 + 变量矛盾 + 已有解释不足 + 现实启发

这一写法的独特之处在于“娓娓道来”，着重突出论述的时间线索。借助时间线索，将与研究问题相关的各种信息的来龙去脉清晰、有条理地逐一介绍，明确故事中各角色的出场路径。具体而言，首先通过历史线索引出论文中的各种变量，且这些变量的出场具有明显的时间先后顺序；其次，指出变量间存在的矛盾，以及解决矛盾的关键问题；再次，围绕上述问题回顾已有研究，指出其存在的不足之处；最后，回到现实，指出已出现的新趋势以及新趋势带来的研究启发。

以《人工智能、经济增长与居民消费改善：资本结构优化的视角》（《中国工业经济》2020 年第 2 期）为例。前言部分首先聚焦“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内”，指出中国经济“高增长”举世瞩目，但也带来了“资本过度积累和消费明显不足的问题”。这里的“资本”和“消费”正是论文的关键变量。接着，作者一方面顺着“改革开放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内”，进一步推进到“早在十多年前”这一历史区间，指出政府开始注重扩大居民消费；另一方面，将时间落到“近年来”，称“中央对消费的重视使得居民消费开始改善，……但是与此同时，中国的经济增速也已经从……下降到……”。这里，作者借助不断缩短的历史区间，不仅强调了历史线索引出的论文变量，同时也交代了“经济增长”和“居民消费”这两个变量间的矛盾，即“扩大消费和经济增长难以同时实现”。

顺着上述矛盾，作者初步分析后认为“之所以通常认为扩大消费和经济增长难以同时实现，是因为一般假定经济体中的资本是同质的，并且全部都用于生产活动。……但是，当前中国的资本积累具有明显的异质性特点”，进而认为“只要找到优化资本结构的有效之策，降低基建资本和住房资本占比并提高实体经济资本占比，就可以实现改善居民消费和促进经济增长的双重目标”。这就是破解矛盾的关键所在。之后，作者围绕上述矛盾呈现了学界的研究现状，发现“已有研究很少从优化资本结构的视角来探寻扩大中国居民部门消费的对策”，强调了已有研究的不充分性。最后，作者指出“人工智能的发展为中国优化资本结构从而实现扩大居民消费和促进经济增长的双重目标提供了新思路”，并通过“一方面，另一方面”作了具体解释，从最新的现实趋势中引出了“人工智能”这个变量，充分体现了前言写作的时间线索。

写法四：引入中国故事 + 个性化问题 + 已有研究及不足 + 前沿研究不足

对于国内作者而言，“中国故事”是论文写作中无法回避的重要话题。不同学科、不同的人对中国故事有着不同的理解，但无论如何理解，“中国故事”都应包含中国人、中国社会以及中国面临的问题和人们解决问题的方式，突出中国特色，运用全球思维。从这个角度来看，论文前言部分围绕“中国故事”展示中国特色问题、体现全球思维，能够有效强化写作的“故事感”。

以《中国企业“凭什么”完全并购境外高新技术企业 ——基于 94 个案例的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中国工业经济》2019 年第 4 期）为例。这篇论文聚焦“跨国并购”这一世界性问题，前言部分指出中国企业“已经成为全球并购市场上的关键和重要买家”，这是在讲述具有代表性的中国故事。论文作者从中观察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在并购发达国家的高新技术企业时，中国企业在跨国并购实践中倾向于选择激进式的完全并购，即并购目标企业的绝大多数甚至是全部股权，而非传统理论所倡导的渐进式的部分并购”。顺着这个现实问题，作者将其理论化，提出“具有外来者劣势、后发者劣势和来源国劣势等多重劣势的中国企业，究竟是‘凭什么’能够完全并购发达国家的高新技术企业，而不惧‘食不下咽’和/或‘消化不良’的风险”。这是中国故事中的个性化问题。

围绕“中国企业跨国并购”这个故事，作者梳理文献后发现：对并购前阶段相关问题的研究，大部分关注区位选择问题，即“去哪里买”；另一部分学者则聚焦并购动机问题，即“为什么买”；鲜有学者研究跨国并购中的股权选择问题（完全并购 vs. 部分并购），即“买多少”的问题。考虑到“股权选择问题是跨国并购过程中的关键决策”，作者进一步梳理了“跨国并购股权选择影响因素”的前沿研究，指出存在的两个不足：一是热衷于探索单个影响因素的“净效应”，而忽视多个因素的“联合效应”；二是无法明确不同因素之间的互动关系。最终得出，揭示多种因素的“联合效应”和多种因素之间的“互动关系”，对于讲好中国故事具有重要意义，即“不仅能够充分理解中国企业完全并购境外高新技术企业的复杂性本质，而且还能为中国企业有效实施完全并购匹配和培养互补性或替代性条件提供解决方案”。

写法五：“后果”吸引 + “渐进抬升”文献对话 + “下降留悬”研究思路

“后果”往往意味着“损失”，相比“收获”，“后果”更能引发读者的情感波动。很多故事之所以不给出大圆满结局，原因就在于此。另外，一个好的故事通常具有较强的“弹性”，一方面不断铺垫，保持“上升”趋势，推动“高潮”的到来；另一方面，当“高潮”出现，故事便开始“解决冲突”，呈现“水落石出”的下降态势。将这一原理迁移到论文前言写作上，就是通过强调“后果”吸引读者注意力；通过文献对话，将前言推向“高潮”，得出有待解决的研究问题；通过研究思路的论述，揭晓问题求解方式，体现故事的“下降动作”，但问题的答案不直接告知，将悬念保留到论文最后。

以《城市房价泡沫及其传染的“波纹”效应》（《中国工业经济》2018 年第 12 期）为例。前言开头，“房价飞速上涨，……中低收入阶层难以实现‘住有所居’，……对实体经济产生挤出效应。……部分城市的房价泡沫会迅速传染到其他城市，引发所有城市价格超调”等表述，都在着重强调“后果很严重”，成功吸引读者关注“中国房价泡沫究竟处于何种水平？房价泡沫是否存在跨区域传染？传染的路径与强度如何？传染效应背后的影响因素是什么”等问题。之后，为了在现实问题基础上进一步得出有待解决的理论问题（即“高潮”），作者以对话的方式分别梳理了“房价泡沫测度方法”和“房价泡沫传染效应”。这里以“测度方法”为例进行介绍。

作者先介绍指标法，之后指出“指标法计算简便易行，但指标统计口径和临界值的选择缺乏统一标准，主观性较强”，于是引出第二类方法“统计检验法”，并认为“尽管统计检验法比指标法更客观，但……使用不同检验方法，其结果并不一致。此外，统计检验法与指标法均无法计算……”。于是，又引出第三类方法“模型法”，包括宏观因素还原法和收益利率还原法。最后作者指出，这两种模型法一方面存在一些共性缺陷，另一方面宏观因素还原法存在一个显著问题。这里，作者介绍的三类四种测度方法是以比较的方式论述的，目的是进一步得出后文针对已有测度方法的批评，即“尽管与指标法、统计检验法、宏观因素还原法相比，收益利率还原法更具优势，但现有研究在使用房租、收益利率还原住宅基础价值时存在两个问题”。

从讲故事的角度看，“房价泡沫的后果”到“梳理测度方法”属于“渐进抬升”的上升动作，旨在引出“研究问题”这一“高潮”部分。当写完文献批评，研究问题明确后，后文所介绍的研究思路如“在房价泡沫测度上，借鉴……等学者思路，将原始收益利率还原法模型中的……替换为……，拓展模型在国内市场的应用。放宽……，引入……，基于……更好地测度房价泡沫水平”，则属于“下降动作”。通过向读者介绍论文将如何求解研究问题，缓解读者心中的困惑和紧张，让读者更有信心。但问题的最终答案，前言部分不会直接告知，将悬念保留到最后，充分体现了故事的可持续性。

小结

以上就是论文前言强化“故事感”的五种写法。归纳起来，这五种写法的关键在于体现必要的冲突对立，突出整体论述的节奏感和阶段性，兼顾理论和现实情节的动态变化。当然，环环相扣、体现递进逻辑只是论文前言写作“故事感”的基本要求，更高要求是在递进的基础上体现一定的趣味性。只有二者兼备，论文写作的“故事感”才会更加浓厚，从而吸引读者深入阅读，提升论文的影响力。